这是我们讲述的第1887位真人故事
我叫艾俊峰,先天眼盲,手指不灵活,21岁还不会用筷子,但手机玩的很溜。
因身体原因,我没读过书,去学按摩,师傅却说我不合适,而我也做得很痛苦。
但我从小对声音很敏感,口才也很棒,一心想当主持人。遗憾的是,市面上没有针对盲人的相关培训。
我现在很迷茫,希望您能读读我的故事,然后给我一点帮助。
(我跟家人出去玩)
2002年,我出生在湖北松滋一个农村,先天眼盲,只有左眼有一点点光感。
出生两个多月,父母发现了异常,立刻带我去了医院。但跑遍省里的大小医院,得到的结论都差不多:情况严重,治不了。
这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,无疑是巨大打击。父母本来挣钱就不多,带我看病花光了仅有的积蓄,紧接着又有了妹妹,他们根本没法养活两个孩子。
我1岁多时,父母就把我留在了家里,带着妹妹到外婆所在的乡镇谋生去了。
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,奶奶就去世了,姑姑找了个上门女婿。姑父是重庆人,老实憨厚,言语不多,他会改水电,经常到处去干活。在当时的农村,收入还算不错的。
我算是姑姑姑父养大的,爷爷也经常带我。
(朋友拍的夜空美景,可惜我看不见)
姑姑家有两个孩子,表姐大我17岁,表哥大我15岁。虽然我眼睛看不见,但姑姑一家从来没有嫌弃我,都把我当亲生的对待。
村里人觉得我可怜,总是送些旧衣物给我。姑姑怕伤了别人的好意,就收下了,但从来不给我穿,总是给我买新衣服。
表哥表姐结婚之后,姐夫和嫂子也很好,总是给我买吃的以及衣服鞋子。
父母偶尔会回来看我,却从不给姑姑抚养费。在我记忆中,他们感情很不好,总是吵吵闹闹。不知道是本来就不好,还是因为我眼盲,相互责怪,导致感情不好的。
我去过外婆家两次,但感觉他们不是很好相处,虽然没有对我说什么,但我从亲戚们的语气中能听出来,我是不受欢迎的。
(我和妹妹)
不过妹妹除外,她对我很好,会拉着我出去玩,还给我买好吃的。她回来看我时,我们就和小侄子一起荡秋千,一起玩。
虽然我看不见,但有妹妹在,我就不害怕没事在家干什么,很信任她。
在我5岁时,父亲曾提出接我过去一起生活,但我不愿意,而姑姑也担心他们对我不好,也不让我去。
我更喜欢这边的亲戚,他们没有看不起我,总是很照顾我。有时有酒席,姑姑也不嫌我麻烦,总是带着我贴身照顾着。
但我也有难过的时候,总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。其实我并不缺爱,爷爷疼爱我,姑姑姑父更是对我视如己出,所以后来就想通了。
因为看不见,我离不开人,爷爷去哪都带着我。
(跟家人出去吃饭)
他跟别人下棋、打牌,我就坐着旁边等着。他还会带我去河边溜达,跟我讲路边有柳树,清澈见底的河里有小鱼。去赶集的时候,他就细致描述玩具的样子,问我想要哪个。
不过,很多时候爷爷要干活,没法带我,我只能待在家里,凭着仅有的一点光感,在屋里练习走动。
如果太无聊,我就听歌,也很享受这样的音乐时光。
盲人对声音很敏感,都是通过耳朵来判别自己在哪。熟悉的人,我通过他们的脚步声,就能认出来。还会通过别人说话的语气,来识别对方是否善意。
2010年,家人送我到当地的特殊教育学校读书,那不是专业的盲人学校,我非常不适应,觉得难以生存。
里面的孩子有着耳聋、不会说话、身体残疾、心里有障碍、自闭症等有各种各样缺陷。
(右边就是从小抚养我长大的姑父)
我感觉在里面没法生活,因为看不见,到哪都需要人搀扶,连吃饭都要别人帮我盛饭、夹菜。但是老师数量有限,精力也有限,不可能有专人来照顾我。
盲人跟其他残疾不一样,一般要上专门的学校,培训最基本的生活技能。但是专业的盲校离家太远了,而且也负担不起学费。
我没上几天就回家了,在家没事干,就听广播、电视,这也培养了我很好的语感,渐渐有了当主持人的想法。
我很喜欢听评书,单田芳老师讲的《雪山飞狐》,是我经常追更的节目。
很多时候,我都幻想自己是讲评书的老师,给听众展现出那些热血沸腾的场面。
电视里精彩的武侠剧打斗场面,我虽然看不见,但可以靠听来脑补画面。我很喜欢央视的主持人,他们出口成章,随便说句话,都特别有哲理。
(听说家乡的湖很美)
我发现自己对信息也很敏感,新闻听一遍就能记住,还能跟别人讲述,对各个朝代的历史也非常熟悉。
小时候我很自卑,眼睛看不见,小朋友们都不跟我玩,还嘲笑我是“瞎子”。我心里很难受,害怕听到这样的声音,所以总是一个人躲在家里,和电台声音为伴。
实在闷得慌,我就会带上盲杖,去村子里走走,以前车不多,还是很安全的。
2017年,父母因感情不和离婚了,妹妹跟母亲,我跟父亲。母亲和妹妹经常来看我,父亲反而一直在外打工,一年也见不了几次。
到18岁左右,家人觉得我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,就想让我去学点手艺,以后好养活自己。
很多盲人选择乞讨,我觉得很没尊严,就算看不见,还是可以做别的。
(跟家人们出去玩)
最适合盲人的职业,是算命先生和按摩师,还有钢琴调音师。前者我不喜欢,钢琴调音太贵了,我学不起,而且需要从小熏陶,也不具备那条件。
权衡之下,只能学按摩了。
都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,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。但对我来说,不仅被命运关上了大门,连窗户也都封死了。
我除了眼盲,手指还没力,非常不灵活。10岁以前,穿衣都要人照顾,到现在都没法用筷子,吃饭只能用勺子。
长大之后,我的手指越发纤细修长了,但还是很不灵活,而且没有力气。在按摩店干活,有客人说,我就像个6岁孩子那般无力。
虽然这话很伤人,但的确是实情,我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。
最开始培训的时候,需要学习一些中医理论知识,因为没读过书,我学起来很吃力,理解不了老师说的是什么意思。
(湖北的春天,花团锦簇)
师傅也说,我不适合做按摩。我知道很多盲人师傅不仅会按摩,针灸也很厉害,靠的就是超强手感,不过这对我来说太难了。
到现在,我学了4年按摩了,还是学徒工,所以也没什么积蓄。
有人鼓励我,一定要好好学,如果学不好,不仅自己丢人,还给师傅丢脸。
我也知道,这是一门吃饭的手艺,要好好练习。但时间越长,越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。
给客人按摩时,我发现自己很喜欢与人交流,口才也很棒,经常把客人逗得不行。
后来直播火热,涌现出很多主播,我特别心动,也想尝试下。但这个需要学习发声技巧、情感表达、普通话,以及与主播相关的知识。
(工作中)
我关注的主持人,有两个方言类的,我很喜欢。听视频时,会跟着他们朗读,也想象自己眼前有很多观众。
现在市场上有很多有声培训机构,但是没有针对盲人的课程。我特别想当主播,或者说评书,很想找到适合自己的培训机构。业余时间,我也录过视频,不过效果不太好,各方面都不满意。
在家的时候,我喜欢练绕口令,但家人觉得影响他们,我也不能好好发挥。现在我很无奈,也很迷茫,在店里也不能练习,否则别人一定以为我是神经病。
我手指没力,按摩其实不适合我,现在也做得很痛苦。但是我玩手机很厉害,盲人用的手机可以买专业的软件,就会把屏幕上的文字读给我听,还可以通过语音传递指令,手机就会有相应反应。
(跟家人去武汉玩)
现在我会上网买东西、刷视频、看新闻等,是不是很神奇?
我现在没有多少收入,也负担不了高额学费,很希望有公益组织或者平台能帮我。如果有机会,我也很想上节目,比如央视的《向幸福出发》,希望能得到更多帮助。
作为盲人,我小时候备受歧视,但是现在我有了很多好朋友,也就是我同事。我们一般都住按摩店,我手没力,也不会做饭,他们就会尽心帮我。
眼睛看不见的确很痛苦,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盲人,他们都非常优秀。比如,音乐家阿炳,作家海伦凯勒,钢琴调音师陈燕等。
我也很想靠自己活得更好,不再全部依赖家人。
想当主持人的梦想,我没跟家人说过。以前我说过自己干按摩很痛苦,他们支持我转行,但还是想让我学算命。
(妹妹上大学啦)
我已经入错一次行,不想再次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,这样只会耗费时间和精力。如果家人知道我这个“不切实际”的梦想,一定不会支持我,毕竟盲人主持人很稀有。
但我知道有个叫董丽娜的盲人按摩师,后来成了主持人,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有固定播出的节目。
她中专毕业后先从事的按摩,后来看到招聘盲人主持人的信息没事在家干什么,才开始接触这一行。过程很难,但她成功了,还去了中国传媒大学读研究生。
《奇葩说》里的盲人主持人蔡聪,也是大学毕业后,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主持人。
他们的故事给我很大的鼓励,但我现在还没法独立生活,出门需要人搀扶,在家里也需要有人照顾。
(在店里)
我还知道广东有个叫陈艳梅的妈妈,她有一对盲人双胞胎女儿,但是把孩子培养得非常独立自主。她女儿从3岁起读正常幼儿园,从小学学古筝、朗诵、瑜伽等。
陈妈妈还培养过上百名特殊儿童,我很想通过网络平台认识她,向她学习,掌握更多生活技能,实现生活自理。
我是命运的弃子,有太多锥心蚀骨的痛,但我也绝不屈服,只想努力走好每一步。
路虽远,行则将至,事虽难,做则必成。为自己加油!
【口述:艾俊峰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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